「哈!果然有錢最棒了。」
羅亞發出了墮落的呼喊,在陽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為了獲得最好的環境進行休養,羅亞住進了伊爾札兩家旅館裡,名為「金黃昏」的高級旅館中。
「金黃昏」座落於伊爾札商會大樓旁邊,建築沒有商會佔地面積大,卻比商會還高,並且在外觀上精雕細琢,一樓還掛著一幅巨大橫匾,用金漆寫了名字。
這種偏僻小城會有這麼精美的旅館,表示往來於此的商人與貴族財大氣粗外,也彰顯了這裡有這麼多有錢的商人來往,所以才需要蓋一棟適合其身分的旅館。
七樓房間可以透過陽台望向窗外金黃色的夕陽。這棟旅館如此高,可以看見遠方的日落而不被城牆擋住,不愧對「金黃昏」這個名字。
房間的地板鋪設了地毯,所有的照明設備全部是魔法光源,擁有獨立的衛浴設備並且加裝了生水石等魔法道具,足以媲美貴族宅邸,價格也貴得可怕。
這樣一間景觀別緻,裝潢精美的房間,一個晚上得花費一萬塔拉。
聽上去好像很貴,但跟首都那些招待國賓的旅店相比,價格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有錢就是不一樣,伙食好,房間棒,就連風景都比較高級。
現在那個監視他的人應該還在看著吧,如果他住進這間旅館裡羅亞立刻就會知道,所以對方大概在外面的某處監視著。
「真是辛苦啊?餐風露宿的跟過來。不過很可惜,本大爺可不會幫你出住宿費喲。」
對著外面一陣嘲諷後,羅亞回到屋內並且拉上窗簾。
拉上窗簾當然不能阻止監視,但若是使用魔法術式的監視,以羅亞現在的裝備,阻止甚至逆向追蹤都是可能的。只是羅亞等了一段時間,似乎毫無動靜。
「按兵不動嗎......果然沒這麼容易。」
羅亞為對方沒有任何動靜而嘆了口氣,然候從魔法袋裡拿出幾張卷軸,卷軸畫著高級魔法陣。
羅亞能夠使用幾乎所有下級魔法,並且能夠無詠唱發動,但是卻因為資質問題完全無法使用這以上的魔法,所以魔法卷軸至關重要。
難得住在安全牢靠的大房子裡,不做個實驗就太虧了。
一遍這麼想著,羅亞看著卷軸發出藍光後燃燒殆盡,發動名為<禁止觀察>的魔法。
<禁止觀察>這個魔法在發動者的周圍會產生小範圍的結界,雖然位於結界內部的人幾乎感知不到變化,不過這個結界基本上隔絕了一切向外部洩漏的訊息,是名副其實的「禁止觀察」。
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打開房間的門,看到的應該是一片漆黑吧。
聲音、光線、氣息甚至空氣流動,處在外部的人對結界內部的一切都無法感知道,完全就是一個單向屏障。
當然這個結界也不是完全沒有缺點,比如說外面的人仍然可以進來,但裡面的人卻不能出去。又或者因為空氣不流通,忘記解除的話施術者會窒息之類的。
不過作為訊息遮斷是完美無缺的,有了這個魔法他就可以安心實驗。
羅亞把腰間的兩把劍解開,然後是自從與札克戰鬥後的第一次,他把「鬼纏」拔出劍鞘。
那種熟悉的感覺在一次傳來。
恐懼。
排山道海般的恐懼襲來,彷彿把羅亞淹沒在情緒的浪潮中。有一瞬間,他甚至喪失了方向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害怕被奪,害怕消失,害怕死亡,害怕痛苦,所有的一切可以用形容詞來形容的恐懼彷彿具象化了一般出現在他眼前,像無數人的嘶吼與哀嚎。
哀叫,扭曲,尖叫聲彷彿要撕裂耳膜。
羅亞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顫抖。恐懼的浪潮襲來,幾乎淹沒意識,在驚濤駭浪之中,他的意識如同一葉扁舟,在浪中不斷翻騰。
他竭盡全力想要掌控,但越是對抗,他所承受的壓力就越大。腦中某種像絲線一樣的東西越崩越緊,即將接近斷裂的邊緣。
羅亞知道,那是絕對不能斷掉的東西。
於是他選擇放手。
任由恐懼沖刷大腦,淹沒意識;任由自己翻身入水,順流而行。但就在他放手的那一瞬間,海嘯般的幻覺消失了,恐懼彷彿鑽進地面一般,四周變得安靜。他就在那個房間裡,手裡握著劍,彷彿無事發生。
恐懼並沒有消失,只是羅亞接納了,理解了,習慣了,變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於是回歸風平浪靜。
精神上並沒有出現異常,至少他沒有察覺,只是消耗卻比想像中的大,羅亞汗流浹背,精神上出現明顯的疲勞。
握著劍的那隻手出現了淡淡的,黑色的紋路,像血管一樣爬在他的手上,一直到手腕。
用手指稍微按壓,並不感覺到痛,手也沒有任何異常。
他不知道這些黑色的細小血絲是什麼東西。雖然他並不是第一次使用詛咒武器,不過以往從未出現這種現象。
通常詛咒的反噬都很直接,例如能夠增加視力與準度的詛咒之弓,如果反噬的話就會讓使用者喪失視力;能夠增加體能的詛咒長劍,則有可能會讓使用者快速衰老;能夠感知寶物的詛咒道具可能帶來厄運;極度堅硬的詛咒盔甲可能會吸引魔物。
這些詛咒反噬可能立刻發生,也有可能永遠不會發生,單看使用者與詛咒道具的相性。
當然也有一些完全無法從武器效果看出詛咒的特性,像是提升力量的戰斧,詛咒竟然是脫髮之類的。不過這種的暫且略過不提。
羅亞從未看過詛咒武器會在身體上留下甚麼明顯的痕跡,即便有那也不是這種東西。唯一見過一次就是在札克身上,不過札克那時可不只這麼一點點,而是遍佈全身。
也就慢性侵蝕,隨著使用時間的增加,羅亞也有可能變得跟札克一樣,成為只會殺戮的低智商生物。這個像是寄生植物一樣的黑色絲線就好像在述說他被侵蝕的程度一樣,要是真是如此,那麼要達到什麼程度才會失理智?
專門研究詛咒的專家應該有一些理論可循,不過羅亞一竅不通。看來在調查清楚之前,只能盡量不用了。
他看著劍身上的紋路,漆黑的劍身有著相比之下較淺的紋路,那紋路形成無數個彷彿眼睛一般的圖騰,緩緩的,不斷的變化。
羅亞猜測這就跟魔劍的光芒一樣,只是單純的因為魔力產生的反應。但是他看著那些眼睛時,總感覺無數的眼睛也在看他,令人毛骨悚然。
回過神來,羅亞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因為緊張與恐懼的汗水而濕透,額頭上滿是汗珠,不過還有最後一個實驗。
他拿出另外一把劍。
華麗的魔劍出鞘,發出輕微的低鳴與白光。與剛才的「鬼纏」不同,強大且剛正的魔力緩緩流動,一股力量傳入體內。如果說「鬼纏」讓人毛骨悚然,「龍劍」就像太陽般溫煦耀眼。
這把劍在歷史上有過很多名字,「龍劍」、「龍牙刃」等等,它的上一個主人稱呼它「皇龍破天」,不過羅亞更傾向於稱呼它「龍劍」,原因無他,單純是因為這是這把劍眾多名稱中最短的一個。
此劍傳說由邪神「龍神」的牙齒所鑄,能夠斬斷萬物。姑且不論龍神是否真的存在,邪神之名與這把劍給人的感覺也天差地遠,但能夠斬斷萬物倒是貼近事實......至少能斬斷大部分東西。
這把劍過去曾是某小國的國寶,不過那個國家已經滅亡,而劍則落到羅亞手中。
如果說「鬼纏」是詛咒武器的頂點,那麼「龍劍」就是魔法劍裡的巔峰。那麼到底哪把劍比較強呢,他就想要知道這點。
羅亞拿著「龍劍」,毫不猶豫的對著「鬼纏」砍去。兩柄劍碰在一起,突然之間「龍劍」白光大盛,同時傳來刺耳的尖叫聲,彷彿銳利的金屬刮在玻璃表面,只是聲音放大了一百倍,如同女妖的哭喊。
拿著「鬼纏」的右手傳來一陣劇痛,疼痛痛徹心扉,像是被尖銳細刺插進骨頭縫。
隨著一聲巨響,兩把劍彼此彈開,兩把劍的劍身都冒著白煙,但完好無損。
「不相上下嗎.....」
雖然與札克對戰時就知道了,但自己試過一次還是令人驚訝。媲美傳說中龍神牙齒製作的武器,他還第一次見到。
平靜驚訝之情,羅亞看了看剛才劇烈疼痛的右手。
纏在手上的黑色紋路變少了,但剩下的卻更加清晰。整隻手雖然沒有傷口,但皮膚卻滲出鮮血,掌心火辣辣的疼。
「莫非……可以抵銷?」
雖然紋路變得更深,但確實有所減少。羅亞甚至有種感覺,如果再努力一把就可以徹底拔除。
「好吧,大不了把手給砍了。」
羅亞這麼想著,把劍收回劍鞘,然後打算把「鬼纏」放入魔法袋。
詛咒武器是違禁品,光明正大地掛在腰間有點不太妥當,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打算隨便拿出來用。但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鬼纏」放不進去。
彷彿兩者相斥一樣,接近魔法袋的開口時,劍就會自動彈開。至今為止會出現這種現象的只有嘗試往魔法袋放一些不該放的東西進去時才會發生。
魔法袋不接受生命,有生命的東西無法被放入魔法袋。
活的牲畜,植物種子,甚至是新鮮水果,這些都是沒有辦法放入魔法袋的物品。
而「鬼纏」無法放入魔法袋。
「跟『龍劍』一模一樣.....有意思。」
龍劍是龍神牙齒所鑄,如果說龍神的牙齒就算變成這樣也仍然保有生命力,他信了,畢竟誰也不知道龍神是怎麼樣子。好歹算是傳說中的邪神、龍族始祖,搞不好是真的也說不定。
那麼「鬼纏」放不進去又算什麼,難道有鬼在裡面不成?
這話拿去騙小孩都不一定有人信,但若非如此,又該如何解釋?
「唉,算了,不管了。」
羅亞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他有太多不明白了,太多必須知道的事。一想到就心累,真想就這麼躺著,永遠也不爬起來。
羅亞用被子矇住頭,放鬆四肢,強迫大腦停止運轉。他一直這樣躺了三十分鐘,這才爬起來收拾房間,然後刮掉鬍子又理了頭髮,換上新衣服到一樓去吃晚餐。
「鬼纏」他仍然光明正大的掛在腰間。
算了吧,反正他又不怕麻煩,他就不信座城市裡只有他一個人用詛咒武器。
他出門時告訴附近的侍者,讓他們不要進入他的房間。貴族與商人經常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以防閒雜人等進入。羅亞在房間裡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只是做了些陷阱。
他可不希望有人死在他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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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昏」不愧是高級旅館,其所提供的服務與餐點完全配得上那高昂的價格,可惜羅亞沒有心情享受。
使用特許入城證的住房資料明明白白地登記在櫃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憑藉一點小手段查到,再加上羅亞顯眼的外表與穿著,他甚至來不及拿到菜單,就被一大票想要攀關係的人纏上。
「金黃昏」本來就都是商人聚集的地方,宮廷紅人的代理人難得一見,他們不可能放棄。最後羅亞被那些商人煩得受不了,不得已逃了出來。
跟待習慣的大城市不一樣,天黑之後的伊爾札街上冷冷清清的,與熱鬧的金黃昏形成鮮明對比,唯一有點人聲的大概就只有西北區而已。
天氣已經轉冷,羅亞呼出一口霧氣,他在出來前把札克的那柄「鬼纏」扔回房間,只帶著一柄劍晃在街上晃悠。
西北區的建築可謂破敗不堪,房屋小自不用說,門扉也只是隨便用木板擋著,基本沒有防盜功能。
在那裡,結束一天工作的人們並沒有選擇待在狹小簡陋的家中,而是坐在家門口或者街邊升起火堆,一堆一堆的圍著喝酒聊天。
街上的孩子吃完飯之後就聚集在一起玩,拿動物膀胱做的球踢著玩。
幾條街之外,熟悉的吆喝聲又響了起來,孩子們紛紛朝聲音來源跑去。
「魔物肉的烤串喲!兩塊錢一串,賣完為止!」
白天見到的那個老伴又在烤串的攤子前叫賣,攤前照例圍了一群孩子。
羅亞因為好奇心,加上晚餐還沒吃,於是也走上前去。
「二十支烤串,一扎啤酒。」
「好咧!」
老闆說著翻拷著魔物肉做的烤串,塗上醬料,又拿竹筒接了啤酒給羅亞。
羅亞拿了之後就隨便在一旁台階找了個地方細細品嚐。
首先是啤酒,味道很普通,那個竹筒明顯容量就沒有酒館裡用的扎壺來得大,大概只有一半而已,算下來價格也不算很便宜。魔物肉的烤串則是參差不齊,有的還算可以,有的則又老又硬,完全就是賭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的魔物肉腥味很重,所以烤串刷了很重的醬料,已經吃不吃出肉本來的味道了。
羅亞並不挑食,只要是人能吃的他都吃,也不怎麼在意味道,只是覺得有點虧。
烤串數量有限,很快就賣完了,沒買到的孩子們臉上充滿懊悔,但也只能等下次了。小孩一烘而散,又回去玩了,不過經過羅亞旁邊的時候,一個看上去未滿十歲的小孩一臉羨慕的看著抓了一把烤串的羅亞。
「要吃嗎?」
羅亞把還沒吃完的烤串遞給那個小孩。
「可以嗎?」
男孩不怎麼怕生,被羅亞問了之後,反而很直接的反問。
「無所謂喲。」
「謝謝哥哥。」
男孩開心地接過剩下的烤串,原地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可以坐下來好好吃的地方,於是就坐到羅亞身旁。
「這麼好吃嗎?」
「哥哥你不是也吃了嗎?」
「吃得太快就不記得是什麼味道了。」
「好奇怪喔。」
男孩說完,又專心的啃起肉串。
「你每天都來?」
「嗯。」
「是嗎……」
又坐了一會,男孩吃完之後,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謝謝哥哥,我走啦。」
不過羅亞卻從扔在地上的竹籤中拿了一根扔了出去。竹籤劃過男孩的臉頰,釘進對面的磚牆裡。
「偷我的東西,膽子很大嘛?交出來吧。」
羅亞繫腰間的魔法袋已經沒了。
男孩哇的一聲拔腿就跑,不過一把就被羅亞抓住後領,拖了回來。
「救命!救命啊!」
男孩見跑不了,就扯開嗓門大喊,耍起無賴。然而羅亞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一把按住他的嘴巴。
「就這種程度也敢偷,沒被打過是吧?」
「嗚唔——」
「少給我鬼叫。」
羅亞鬆開拎著男孩後領的手,把男孩偷走的魔法袋又摸了回來。
「給我看好了,在吸引注意力的同時動手,手法要輕巧。給我多學著點」
演示完之後,羅亞一把拎起男孩,把他扔到大街上:「你這樣胡亂偷東西,總有一天會被人打斷腿。給我回去重練!」
男孩還想說什麼,不過被羅亞一瞪,就灰溜溜的跑了。
男孩的年齡雖然看起來未滿十歲,但也已經不小了,已經會不動聲色的偷東西。小孩子都是看著大人學的,不到十歲就這副德性,可以想見這裡的大人都是什麼樣,看來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白天遇到西莉亞時也是,伊爾札的犯罪正在逐漸增加。
不過雖說犯罪增加,大概也都是些小家子氣的扒手。
在真正的黑街裡,小孩子技術太差,被抓到的風險也大,因此向來都是團伙犯案,手法之熟練不會輸給成人。像這樣子一個人行動的,說明在這個伊爾札,偷竊這種事還沒有變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職業化。
總之,羅亞來到西北區也不只是為了找吃的,更多的是為了見一見潛藏在這裡的犯罪們,特地把「鬼纏」扔在旅館也是為了此事。
「通過不斷堆砌細節,最終會得到令人信服的結論。」當時那個被稱為兵團軍師的男人,泰爾瑞斯是這麼說的。記得還說過什麼「人為製造證據是設局前的必要準備。」之類的話。不過理論說著容易,實作向來是最難的。
羅亞一邊回憶自己待在「妖刀斬萬軍」時從那個人身上學到的知識,一邊持續深入西北區最髒亂的地方。他穿過了冒險者們居住的街道,走過素材加工廠旁滿是污水的小巷,周圍的建築物變得破敗起來。
街上沒什麼人,偶爾有幾對眼睛在黑暗中不懷好意的窺視著他,但沒有動靜。又走了一陣子,羅亞聽到流氓小混混扯著粗啞的嗓子破口大罵。
「你說什麼東西!?」
一個粗糙混濁的聲音大喊著。
「就這點錢,你們還有臉回來?老子一開始怎麼說的,啊!?」
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傳來人的呻吟。
聲音的來源就在附近的巷子。羅亞轉了進去,看到有好幾個人聚集在那裏。
一個頗為健壯的中年男子坐在板條箱上訓斥著兩名少年,周圍也聚集著許多男人,或老或小,看起來都不是善類。一看到羅亞,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渾身肌肉的壯漢便走了過來。
「你什麼人?要是不想死......」
毫無防備。
羅亞沒等他把話說完,就一腳踹向他的膝側。隨著喀的一聲,那人的小腿彎向不該彎的地方,身子也朝一側傾倒,摔在地上發出淒厲的慘叫。
像這種社會敗類,即使少一個也不會有人在意。不過羅亞不打算下殺手,畢竟人家好歹是重要的勞動力。
剛才那一下讓所有人都看向這裡,羅亞臨時起意,裝出陰沉沙啞的聲音:「咳咳,嗯......我這裡缺點人手,有沒有人有興趣幫忙的?」
「啊 ?你算什麼東西!?自己報上名號——」
那個最像是老大的中年男子對羅亞叫囂著,一邊在暗中向部下打指令。羅亞周圍的幾個人在她說到一半時,毫無預兆的拿刀砍來。不過羅亞看得一清二楚,全都一拳打飛。
這條巷子裡的混混全部都是一般人。雖然身上肌肉紮實,但不會劍術也不會體能強化,就算是西莉亞那樣等階較低的冒險者,一對一也能輕易打贏。
打趴了幾個人後,當頭領的人終於察覺到情勢不妙,轉身就跑。但羅亞哪會讓他輕易跑掉,拎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就往他那裡扔。
八十多公斤的壯漢就這樣騰空飛起,把逃跑的首領撞翻在地。首領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羅亞過去嘎吱一聲踩碎了他的腳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首領發出慘叫,讓羅亞忍不住皺眉。
這麼大的叫聲,要是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就慘了。
羅亞揪起那人的耳朵:「你要是再叫,就踩斷你另一隻腳。」
「咕——不,不叫——我不叫——!」
叫聲嘎然而止,羅亞滿意的點點頭,環視周圍。
小巷裡橫七豎八的躺著被他打昏的人,雖然被逃掉幾個,不過諒他們也不敢向警備隊報告。尤其現在已經晚了,警備隊對於這種事大概也懶得管。
羅亞開始詢問那個首領。
手下有多少人?
這附近有哪些勢力?
都是幹甚麼營生?
首領全都老實回答,因為太簡單就屈服了,反而讓人提不起興致。
首領名叫吉姆,是出生在札恩首都光明城的小混混,父母都是相關背景的人,沒受過教育,因此也算繼承家業,從小搞起了幫派。
一開始只是偷盜搶劫,後來又幹起了毒販,開戰之後經濟變差,吉姆的生意也越來越難做,最後被騎士團通緝,不得不輾轉來到城市管理相對鬆散的伊爾札。
聽他說,他在伊爾札花了幾年時間跟粗工混熟,又接納了一些因為混不下去而來到這裡的外地人。伊爾札雖然是還在開發中的城市,但階層已經穩固,外地人來到當地討生活,只能從最低階級開始。吉姆的組織吸收了這些生活困苦的外地人,聲勢逐漸壯大,手下完全靠違法勾當賺錢的渣渣差不多有三十個人,影響力則觸及百餘人。
「我,我們就是偶爾偷點東西,當,當然也會工作的,我有讓手下人接一些粗活,那些工坊要臨時雇人就會來找我,做短期工的都會來找我接洽的。不過也很辛苦,所以也有想過找開拓村的人種點小麻波瀾草,然後以此為據點——呀,你看,種植更賺錢的作物對村民也是好事不是嗎,反正是在別的城市販毒,當時是這麼想的——」
「但,但是只是想想而已,沒有開始——不,當然不會開始。真的!我們只偷了——他們只偷了一點東西,也不是每個人都偷……你看,我們很多人都是做工的嘛,也沒幹多少壞事……」
他似乎以為羅亞是什麼正義之士,正努力開脫自己的罪嫌。不過羅亞根本不在乎,他只要知道他們的生活模式。
吉姆告訴羅亞,他逼迫手下的少年去行竊,每天都有規定的金額,沒有辦法上繳就會給予逞罰。
聽到這裡,羅亞皺起眉頭。
扒竊這麼大的金額,沒多久肯定會引起注意,經過他這麼一下亂搞,整個行業都會被他連累,難怪他以前會混不下去,還被通緝。
羅亞本想責罵他愚蠢,但又多留了個心眼,問他有沒有甚麼靠山,或者政府相關的背景。
羅亞小時候混跡黑街,在這吃過大苦頭,因此他才會想他們這麼大的動作,也許已經買通相關人員。但他問完,也從地上拉了幾個人過來核實,發現他們沒有買通警備隊,也沒有靠山,這方面是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做。
聽完之後羅亞差點昏倒。
本地人已經察覺到治安惡化了,每天這麼多竊盜案,上頭卻還沒有管。如果不是這裡的警備隊可以稱做是「飯桶」的模範,那麼肯定是打算把他們養肥了一網打盡。
這群人大概沒法逍遙太久了。
留給羅亞的時間並不多。
下定決心,羅亞立刻給予吉姆治療藥水,順便也把周圍躺倒的人給治好。吉姆知道逃走的人住在哪裡,可以一個一個把他們找出來。管理組織的人自然對想要退出的人有一套辦法,不需要羅亞操心,因此這些人已經暫時收歸羅亞麾下了。
不過這些棋子距離可以用還差一步。
「敢背叛我的話,就把你們碎屍萬段喔?」
羅亞用裝出來的沙啞聲音威脅,隨手撿起地上的鋼刀,捏著刀身蹂躪起來。
鋼刀發出刺耳的嘎嘰,被折彎扭曲,最後被團成一顆球扔在吉姆腳邊。
「你也可以試試去警備隊舉報我,或者主動自首去蹲監獄,不管在哪裡我都會把你給脱出來的喲。」
「怎,我怎麼敢!我發誓,我們對您定是忠心耿耿,使命必達!」
「騙誰啊。」
「沒,沒有這回事!」
「那麼,如果我命令你們立刻自殺,你們能做得到嗎?」
「這——」
「我對你們沒期待,反正本來就打算教育一下。體驗了生不如死的痛苦之後,一般就能克服對死亡的恐懼了。這樣子才能做些像爆破軍營跟襲擊監獄之類的事。」
羅亞甩了甩肩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雖然很不情願,不過夜晚很長,慢慢來總是有辦法的。
因為那些監視者們總是不行動,所以羅亞決定自己來下這第一步棋。
第一步就用最嚇人的方案。
羅亞發出了墮落的呼喊,在陽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為了獲得最好的環境進行休養,羅亞住進了伊爾札兩家旅館裡,名為「金黃昏」的高級旅館中。
「金黃昏」座落於伊爾札商會大樓旁邊,建築沒有商會佔地面積大,卻比商會還高,並且在外觀上精雕細琢,一樓還掛著一幅巨大橫匾,用金漆寫了名字。
這種偏僻小城會有這麼精美的旅館,表示往來於此的商人與貴族財大氣粗外,也彰顯了這裡有這麼多有錢的商人來往,所以才需要蓋一棟適合其身分的旅館。
七樓房間可以透過陽台望向窗外金黃色的夕陽。這棟旅館如此高,可以看見遠方的日落而不被城牆擋住,不愧對「金黃昏」這個名字。
房間的地板鋪設了地毯,所有的照明設備全部是魔法光源,擁有獨立的衛浴設備並且加裝了生水石等魔法道具,足以媲美貴族宅邸,價格也貴得可怕。
這樣一間景觀別緻,裝潢精美的房間,一個晚上得花費一萬塔拉。
聽上去好像很貴,但跟首都那些招待國賓的旅店相比,價格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有錢就是不一樣,伙食好,房間棒,就連風景都比較高級。
現在那個監視他的人應該還在看著吧,如果他住進這間旅館裡羅亞立刻就會知道,所以對方大概在外面的某處監視著。
「真是辛苦啊?餐風露宿的跟過來。不過很可惜,本大爺可不會幫你出住宿費喲。」
對著外面一陣嘲諷後,羅亞回到屋內並且拉上窗簾。
拉上窗簾當然不能阻止監視,但若是使用魔法術式的監視,以羅亞現在的裝備,阻止甚至逆向追蹤都是可能的。只是羅亞等了一段時間,似乎毫無動靜。
「按兵不動嗎......果然沒這麼容易。」
羅亞為對方沒有任何動靜而嘆了口氣,然候從魔法袋裡拿出幾張卷軸,卷軸畫著高級魔法陣。
羅亞能夠使用幾乎所有下級魔法,並且能夠無詠唱發動,但是卻因為資質問題完全無法使用這以上的魔法,所以魔法卷軸至關重要。
難得住在安全牢靠的大房子裡,不做個實驗就太虧了。
一遍這麼想著,羅亞看著卷軸發出藍光後燃燒殆盡,發動名為<禁止觀察>的魔法。
<禁止觀察>這個魔法在發動者的周圍會產生小範圍的結界,雖然位於結界內部的人幾乎感知不到變化,不過這個結界基本上隔絕了一切向外部洩漏的訊息,是名副其實的「禁止觀察」。
如果有人在這個時候打開房間的門,看到的應該是一片漆黑吧。
聲音、光線、氣息甚至空氣流動,處在外部的人對結界內部的一切都無法感知道,完全就是一個單向屏障。
當然這個結界也不是完全沒有缺點,比如說外面的人仍然可以進來,但裡面的人卻不能出去。又或者因為空氣不流通,忘記解除的話施術者會窒息之類的。
不過作為訊息遮斷是完美無缺的,有了這個魔法他就可以安心實驗。
羅亞把腰間的兩把劍解開,然後是自從與札克戰鬥後的第一次,他把「鬼纏」拔出劍鞘。
那種熟悉的感覺在一次傳來。
恐懼。
排山道海般的恐懼襲來,彷彿把羅亞淹沒在情緒的浪潮中。有一瞬間,他甚至喪失了方向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害怕被奪,害怕消失,害怕死亡,害怕痛苦,所有的一切可以用形容詞來形容的恐懼彷彿具象化了一般出現在他眼前,像無數人的嘶吼與哀嚎。
哀叫,扭曲,尖叫聲彷彿要撕裂耳膜。
羅亞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在顫抖。恐懼的浪潮襲來,幾乎淹沒意識,在驚濤駭浪之中,他的意識如同一葉扁舟,在浪中不斷翻騰。
他竭盡全力想要掌控,但越是對抗,他所承受的壓力就越大。腦中某種像絲線一樣的東西越崩越緊,即將接近斷裂的邊緣。
羅亞知道,那是絕對不能斷掉的東西。
於是他選擇放手。
任由恐懼沖刷大腦,淹沒意識;任由自己翻身入水,順流而行。但就在他放手的那一瞬間,海嘯般的幻覺消失了,恐懼彷彿鑽進地面一般,四周變得安靜。他就在那個房間裡,手裡握著劍,彷彿無事發生。
恐懼並沒有消失,只是羅亞接納了,理解了,習慣了,變成了自己的一部分,於是回歸風平浪靜。
精神上並沒有出現異常,至少他沒有察覺,只是消耗卻比想像中的大,羅亞汗流浹背,精神上出現明顯的疲勞。
握著劍的那隻手出現了淡淡的,黑色的紋路,像血管一樣爬在他的手上,一直到手腕。
用手指稍微按壓,並不感覺到痛,手也沒有任何異常。
他不知道這些黑色的細小血絲是什麼東西。雖然他並不是第一次使用詛咒武器,不過以往從未出現這種現象。
通常詛咒的反噬都很直接,例如能夠增加視力與準度的詛咒之弓,如果反噬的話就會讓使用者喪失視力;能夠增加體能的詛咒長劍,則有可能會讓使用者快速衰老;能夠感知寶物的詛咒道具可能帶來厄運;極度堅硬的詛咒盔甲可能會吸引魔物。
這些詛咒反噬可能立刻發生,也有可能永遠不會發生,單看使用者與詛咒道具的相性。
當然也有一些完全無法從武器效果看出詛咒的特性,像是提升力量的戰斧,詛咒竟然是脫髮之類的。不過這種的暫且略過不提。
羅亞從未看過詛咒武器會在身體上留下甚麼明顯的痕跡,即便有那也不是這種東西。唯一見過一次就是在札克身上,不過札克那時可不只這麼一點點,而是遍佈全身。
也就慢性侵蝕,隨著使用時間的增加,羅亞也有可能變得跟札克一樣,成為只會殺戮的低智商生物。這個像是寄生植物一樣的黑色絲線就好像在述說他被侵蝕的程度一樣,要是真是如此,那麼要達到什麼程度才會失理智?
專門研究詛咒的專家應該有一些理論可循,不過羅亞一竅不通。看來在調查清楚之前,只能盡量不用了。
他看著劍身上的紋路,漆黑的劍身有著相比之下較淺的紋路,那紋路形成無數個彷彿眼睛一般的圖騰,緩緩的,不斷的變化。
羅亞猜測這就跟魔劍的光芒一樣,只是單純的因為魔力產生的反應。但是他看著那些眼睛時,總感覺無數的眼睛也在看他,令人毛骨悚然。
回過神來,羅亞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因為緊張與恐懼的汗水而濕透,額頭上滿是汗珠,不過還有最後一個實驗。
他拿出另外一把劍。
華麗的魔劍出鞘,發出輕微的低鳴與白光。與剛才的「鬼纏」不同,強大且剛正的魔力緩緩流動,一股力量傳入體內。如果說「鬼纏」讓人毛骨悚然,「龍劍」就像太陽般溫煦耀眼。
這把劍在歷史上有過很多名字,「龍劍」、「龍牙刃」等等,它的上一個主人稱呼它「皇龍破天」,不過羅亞更傾向於稱呼它「龍劍」,原因無他,單純是因為這是這把劍眾多名稱中最短的一個。
此劍傳說由邪神「龍神」的牙齒所鑄,能夠斬斷萬物。姑且不論龍神是否真的存在,邪神之名與這把劍給人的感覺也天差地遠,但能夠斬斷萬物倒是貼近事實......至少能斬斷大部分東西。
這把劍過去曾是某小國的國寶,不過那個國家已經滅亡,而劍則落到羅亞手中。
如果說「鬼纏」是詛咒武器的頂點,那麼「龍劍」就是魔法劍裡的巔峰。那麼到底哪把劍比較強呢,他就想要知道這點。
羅亞拿著「龍劍」,毫不猶豫的對著「鬼纏」砍去。兩柄劍碰在一起,突然之間「龍劍」白光大盛,同時傳來刺耳的尖叫聲,彷彿銳利的金屬刮在玻璃表面,只是聲音放大了一百倍,如同女妖的哭喊。
拿著「鬼纏」的右手傳來一陣劇痛,疼痛痛徹心扉,像是被尖銳細刺插進骨頭縫。
隨著一聲巨響,兩把劍彼此彈開,兩把劍的劍身都冒著白煙,但完好無損。
「不相上下嗎.....」
雖然與札克對戰時就知道了,但自己試過一次還是令人驚訝。媲美傳說中龍神牙齒製作的武器,他還第一次見到。
平靜驚訝之情,羅亞看了看剛才劇烈疼痛的右手。
纏在手上的黑色紋路變少了,但剩下的卻更加清晰。整隻手雖然沒有傷口,但皮膚卻滲出鮮血,掌心火辣辣的疼。
「莫非……可以抵銷?」
雖然紋路變得更深,但確實有所減少。羅亞甚至有種感覺,如果再努力一把就可以徹底拔除。
「好吧,大不了把手給砍了。」
羅亞這麼想著,把劍收回劍鞘,然後打算把「鬼纏」放入魔法袋。
詛咒武器是違禁品,光明正大地掛在腰間有點不太妥當,更何況他本來就不打算隨便拿出來用。但是,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鬼纏」放不進去。
彷彿兩者相斥一樣,接近魔法袋的開口時,劍就會自動彈開。至今為止會出現這種現象的只有嘗試往魔法袋放一些不該放的東西進去時才會發生。
魔法袋不接受生命,有生命的東西無法被放入魔法袋。
活的牲畜,植物種子,甚至是新鮮水果,這些都是沒有辦法放入魔法袋的物品。
而「鬼纏」無法放入魔法袋。
「跟『龍劍』一模一樣.....有意思。」
龍劍是龍神牙齒所鑄,如果說龍神的牙齒就算變成這樣也仍然保有生命力,他信了,畢竟誰也不知道龍神是怎麼樣子。好歹算是傳說中的邪神、龍族始祖,搞不好是真的也說不定。
那麼「鬼纏」放不進去又算什麼,難道有鬼在裡面不成?
這話拿去騙小孩都不一定有人信,但若非如此,又該如何解釋?
「唉,算了,不管了。」
羅亞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他有太多不明白了,太多必須知道的事。一想到就心累,真想就這麼躺著,永遠也不爬起來。
羅亞用被子矇住頭,放鬆四肢,強迫大腦停止運轉。他一直這樣躺了三十分鐘,這才爬起來收拾房間,然後刮掉鬍子又理了頭髮,換上新衣服到一樓去吃晚餐。
「鬼纏」他仍然光明正大的掛在腰間。
算了吧,反正他又不怕麻煩,他就不信座城市裡只有他一個人用詛咒武器。
他出門時告訴附近的侍者,讓他們不要進入他的房間。貴族與商人經常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以防閒雜人等進入。羅亞在房間裡並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只是做了些陷阱。
他可不希望有人死在他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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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昏」不愧是高級旅館,其所提供的服務與餐點完全配得上那高昂的價格,可惜羅亞沒有心情享受。
使用特許入城證的住房資料明明白白地登記在櫃檯,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憑藉一點小手段查到,再加上羅亞顯眼的外表與穿著,他甚至來不及拿到菜單,就被一大票想要攀關係的人纏上。
「金黃昏」本來就都是商人聚集的地方,宮廷紅人的代理人難得一見,他們不可能放棄。最後羅亞被那些商人煩得受不了,不得已逃了出來。
跟待習慣的大城市不一樣,天黑之後的伊爾札街上冷冷清清的,與熱鬧的金黃昏形成鮮明對比,唯一有點人聲的大概就只有西北區而已。
天氣已經轉冷,羅亞呼出一口霧氣,他在出來前把札克的那柄「鬼纏」扔回房間,只帶著一柄劍晃在街上晃悠。
西北區的建築可謂破敗不堪,房屋小自不用說,門扉也只是隨便用木板擋著,基本沒有防盜功能。
在那裡,結束一天工作的人們並沒有選擇待在狹小簡陋的家中,而是坐在家門口或者街邊升起火堆,一堆一堆的圍著喝酒聊天。
街上的孩子吃完飯之後就聚集在一起玩,拿動物膀胱做的球踢著玩。
幾條街之外,熟悉的吆喝聲又響了起來,孩子們紛紛朝聲音來源跑去。
「魔物肉的烤串喲!兩塊錢一串,賣完為止!」
白天見到的那個老伴又在烤串的攤子前叫賣,攤前照例圍了一群孩子。
羅亞因為好奇心,加上晚餐還沒吃,於是也走上前去。
「二十支烤串,一扎啤酒。」
「好咧!」
老闆說著翻拷著魔物肉做的烤串,塗上醬料,又拿竹筒接了啤酒給羅亞。
羅亞拿了之後就隨便在一旁台階找了個地方細細品嚐。
首先是啤酒,味道很普通,那個竹筒明顯容量就沒有酒館裡用的扎壺來得大,大概只有一半而已,算下來價格也不算很便宜。魔物肉的烤串則是參差不齊,有的還算可以,有的則又老又硬,完全就是賭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的魔物肉腥味很重,所以烤串刷了很重的醬料,已經吃不吃出肉本來的味道了。
羅亞並不挑食,只要是人能吃的他都吃,也不怎麼在意味道,只是覺得有點虧。
烤串數量有限,很快就賣完了,沒買到的孩子們臉上充滿懊悔,但也只能等下次了。小孩一烘而散,又回去玩了,不過經過羅亞旁邊的時候,一個看上去未滿十歲的小孩一臉羨慕的看著抓了一把烤串的羅亞。
「要吃嗎?」
羅亞把還沒吃完的烤串遞給那個小孩。
「可以嗎?」
男孩不怎麼怕生,被羅亞問了之後,反而很直接的反問。
「無所謂喲。」
「謝謝哥哥。」
男孩開心地接過剩下的烤串,原地轉了一圈,並沒有找到可以坐下來好好吃的地方,於是就坐到羅亞身旁。
「這麼好吃嗎?」
「哥哥你不是也吃了嗎?」
「吃得太快就不記得是什麼味道了。」
「好奇怪喔。」
男孩說完,又專心的啃起肉串。
「你每天都來?」
「嗯。」
「是嗎……」
又坐了一會,男孩吃完之後,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謝謝哥哥,我走啦。」
不過羅亞卻從扔在地上的竹籤中拿了一根扔了出去。竹籤劃過男孩的臉頰,釘進對面的磚牆裡。
「偷我的東西,膽子很大嘛?交出來吧。」
羅亞繫腰間的魔法袋已經沒了。
男孩哇的一聲拔腿就跑,不過一把就被羅亞抓住後領,拖了回來。
「救命!救命啊!」
男孩見跑不了,就扯開嗓門大喊,耍起無賴。然而羅亞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一把按住他的嘴巴。
「就這種程度也敢偷,沒被打過是吧?」
「嗚唔——」
「少給我鬼叫。」
羅亞鬆開拎著男孩後領的手,把男孩偷走的魔法袋又摸了回來。
「給我看好了,在吸引注意力的同時動手,手法要輕巧。給我多學著點」
演示完之後,羅亞一把拎起男孩,把他扔到大街上:「你這樣胡亂偷東西,總有一天會被人打斷腿。給我回去重練!」
男孩還想說什麼,不過被羅亞一瞪,就灰溜溜的跑了。
男孩的年齡雖然看起來未滿十歲,但也已經不小了,已經會不動聲色的偷東西。小孩子都是看著大人學的,不到十歲就這副德性,可以想見這裡的大人都是什麼樣,看來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白天遇到西莉亞時也是,伊爾札的犯罪正在逐漸增加。
不過雖說犯罪增加,大概也都是些小家子氣的扒手。
在真正的黑街裡,小孩子技術太差,被抓到的風險也大,因此向來都是團伙犯案,手法之熟練不會輸給成人。像這樣子一個人行動的,說明在這個伊爾札,偷竊這種事還沒有變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職業化。
總之,羅亞來到西北區也不只是為了找吃的,更多的是為了見一見潛藏在這裡的犯罪們,特地把「鬼纏」扔在旅館也是為了此事。
「通過不斷堆砌細節,最終會得到令人信服的結論。」當時那個被稱為兵團軍師的男人,泰爾瑞斯是這麼說的。記得還說過什麼「人為製造證據是設局前的必要準備。」之類的話。不過理論說著容易,實作向來是最難的。
羅亞一邊回憶自己待在「妖刀斬萬軍」時從那個人身上學到的知識,一邊持續深入西北區最髒亂的地方。他穿過了冒險者們居住的街道,走過素材加工廠旁滿是污水的小巷,周圍的建築物變得破敗起來。
街上沒什麼人,偶爾有幾對眼睛在黑暗中不懷好意的窺視著他,但沒有動靜。又走了一陣子,羅亞聽到流氓小混混扯著粗啞的嗓子破口大罵。
「你說什麼東西!?」
一個粗糙混濁的聲音大喊著。
「就這點錢,你們還有臉回來?老子一開始怎麼說的,啊!?」
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傳來人的呻吟。
聲音的來源就在附近的巷子。羅亞轉了進去,看到有好幾個人聚集在那裏。
一個頗為健壯的中年男子坐在板條箱上訓斥著兩名少年,周圍也聚集著許多男人,或老或小,看起來都不是善類。一看到羅亞,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渾身肌肉的壯漢便走了過來。
「你什麼人?要是不想死......」
毫無防備。
羅亞沒等他把話說完,就一腳踹向他的膝側。隨著喀的一聲,那人的小腿彎向不該彎的地方,身子也朝一側傾倒,摔在地上發出淒厲的慘叫。
像這種社會敗類,即使少一個也不會有人在意。不過羅亞不打算下殺手,畢竟人家好歹是重要的勞動力。
剛才那一下讓所有人都看向這裡,羅亞臨時起意,裝出陰沉沙啞的聲音:「咳咳,嗯......我這裡缺點人手,有沒有人有興趣幫忙的?」
「啊 ?你算什麼東西!?自己報上名號——」
那個最像是老大的中年男子對羅亞叫囂著,一邊在暗中向部下打指令。羅亞周圍的幾個人在她說到一半時,毫無預兆的拿刀砍來。不過羅亞看得一清二楚,全都一拳打飛。
這條巷子裡的混混全部都是一般人。雖然身上肌肉紮實,但不會劍術也不會體能強化,就算是西莉亞那樣等階較低的冒險者,一對一也能輕易打贏。
打趴了幾個人後,當頭領的人終於察覺到情勢不妙,轉身就跑。但羅亞哪會讓他輕易跑掉,拎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就往他那裡扔。
八十多公斤的壯漢就這樣騰空飛起,把逃跑的首領撞翻在地。首領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但羅亞過去嘎吱一聲踩碎了他的腳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首領發出慘叫,讓羅亞忍不住皺眉。
這麼大的叫聲,要是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就慘了。
羅亞揪起那人的耳朵:「你要是再叫,就踩斷你另一隻腳。」
「咕——不,不叫——我不叫——!」
叫聲嘎然而止,羅亞滿意的點點頭,環視周圍。
小巷裡橫七豎八的躺著被他打昏的人,雖然被逃掉幾個,不過諒他們也不敢向警備隊報告。尤其現在已經晚了,警備隊對於這種事大概也懶得管。
羅亞開始詢問那個首領。
手下有多少人?
這附近有哪些勢力?
都是幹甚麼營生?
首領全都老實回答,因為太簡單就屈服了,反而讓人提不起興致。
首領名叫吉姆,是出生在札恩首都光明城的小混混,父母都是相關背景的人,沒受過教育,因此也算繼承家業,從小搞起了幫派。
一開始只是偷盜搶劫,後來又幹起了毒販,開戰之後經濟變差,吉姆的生意也越來越難做,最後被騎士團通緝,不得不輾轉來到城市管理相對鬆散的伊爾札。
聽他說,他在伊爾札花了幾年時間跟粗工混熟,又接納了一些因為混不下去而來到這裡的外地人。伊爾札雖然是還在開發中的城市,但階層已經穩固,外地人來到當地討生活,只能從最低階級開始。吉姆的組織吸收了這些生活困苦的外地人,聲勢逐漸壯大,手下完全靠違法勾當賺錢的渣渣差不多有三十個人,影響力則觸及百餘人。
「我,我們就是偶爾偷點東西,當,當然也會工作的,我有讓手下人接一些粗活,那些工坊要臨時雇人就會來找我,做短期工的都會來找我接洽的。不過也很辛苦,所以也有想過找開拓村的人種點小麻波瀾草,然後以此為據點——呀,你看,種植更賺錢的作物對村民也是好事不是嗎,反正是在別的城市販毒,當時是這麼想的——」
「但,但是只是想想而已,沒有開始——不,當然不會開始。真的!我們只偷了——他們只偷了一點東西,也不是每個人都偷……你看,我們很多人都是做工的嘛,也沒幹多少壞事……」
他似乎以為羅亞是什麼正義之士,正努力開脫自己的罪嫌。不過羅亞根本不在乎,他只要知道他們的生活模式。
吉姆告訴羅亞,他逼迫手下的少年去行竊,每天都有規定的金額,沒有辦法上繳就會給予逞罰。
聽到這裡,羅亞皺起眉頭。
扒竊這麼大的金額,沒多久肯定會引起注意,經過他這麼一下亂搞,整個行業都會被他連累,難怪他以前會混不下去,還被通緝。
羅亞本想責罵他愚蠢,但又多留了個心眼,問他有沒有甚麼靠山,或者政府相關的背景。
羅亞小時候混跡黑街,在這吃過大苦頭,因此他才會想他們這麼大的動作,也許已經買通相關人員。但他問完,也從地上拉了幾個人過來核實,發現他們沒有買通警備隊,也沒有靠山,這方面是真的是什麼都沒有做。
聽完之後羅亞差點昏倒。
本地人已經察覺到治安惡化了,每天這麼多竊盜案,上頭卻還沒有管。如果不是這裡的警備隊可以稱做是「飯桶」的模範,那麼肯定是打算把他們養肥了一網打盡。
這群人大概沒法逍遙太久了。
留給羅亞的時間並不多。
下定決心,羅亞立刻給予吉姆治療藥水,順便也把周圍躺倒的人給治好。吉姆知道逃走的人住在哪裡,可以一個一個把他們找出來。管理組織的人自然對想要退出的人有一套辦法,不需要羅亞操心,因此這些人已經暫時收歸羅亞麾下了。
不過這些棋子距離可以用還差一步。
「敢背叛我的話,就把你們碎屍萬段喔?」
羅亞用裝出來的沙啞聲音威脅,隨手撿起地上的鋼刀,捏著刀身蹂躪起來。
鋼刀發出刺耳的嘎嘰,被折彎扭曲,最後被團成一顆球扔在吉姆腳邊。
「你也可以試試去警備隊舉報我,或者主動自首去蹲監獄,不管在哪裡我都會把你給脱出來的喲。」
「怎,我怎麼敢!我發誓,我們對您定是忠心耿耿,使命必達!」
「騙誰啊。」
「沒,沒有這回事!」
「那麼,如果我命令你們立刻自殺,你們能做得到嗎?」
「這——」
「我對你們沒期待,反正本來就打算教育一下。體驗了生不如死的痛苦之後,一般就能克服對死亡的恐懼了。這樣子才能做些像爆破軍營跟襲擊監獄之類的事。」
羅亞甩了甩肩膀,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雖然很不情願,不過夜晚很長,慢慢來總是有辦法的。
因為那些監視者們總是不行動,所以羅亞決定自己來下這第一步棋。
第一步就用最嚇人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