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札的東西南北對應四個城門,分別與四條大街連接,交會於中央廣場,然後沿廣場建設城市最重要的建築,例如城主宅邸、商會,以及冒險者公會。
已經過了中午飯點,不過冒險者公會內部仍然相當熱鬧。
冒險者公會是漂亮的三層樓房,擁有厚實的石牆與陶紅屋瓦,一進門就可以看到寬廣的一樓擺著無數張桌椅,穿著皮鎧甲的冒險者們正喝酒閒聊,乍看之下會以為來到了餐廳。
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冒險者們聊天的內容都是關於委託或者魔物的情報,人們都體格健壯,裝備精良。
兼職的冒險者很少會一整天待在公會,因為還有其他工作,所以只有閒暇之餘才會來接個委託,因此公會裡看到的冒險者多是全職冒險者,是伊爾札冒險者之中的菁英分子。
照明不算昏暗,掛在柱子上或者天花板的燈是魔法光源,明亮而且穩定。室內的一邊是一塊巨大的委託板,另一側則是櫃台。
委託板上仍然有不少委託,不過多半是高難度或者不是能夠一天做完的委託。
能夠當天完成的委託通常在早上就被接走了,這個時候接走委託的人應該正在城外奮鬥吧。
委託欄上方還掛著一塊像是匾額一樣的石板,刻有兩個符號,代表著冒險者的頂點——八級冒險者。
紋章對應的名號分別是「七支刀」和「十字快斬」。特製的石板實時顯示現役的八級冒險者,當他們退役或者死亡,紋章就會消失,因此留在上面的永遠都是這個行業中令人憧憬的活傳說。
據說每年因為憧憬八級冒險者而加入公會的新人就佔了申請人數的一半,公會也清楚這是多好的宣傳材料,不惜成本的在每個公會據點都擺放這樣的石板。
轉過頭,櫃台坐著作為公會門面的服務人員,清一色都是頗有姿色的女性。這不但是歷史傳統,對付粗魯的男性冒險者也是可愛女孩子的優勢。
穿過桌椅的房間盡頭有幾張長板桌,保放著各式物品,也販賣便宜的新手懶人包,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特別的櫃台坐著個留著大鬍子的大叔,是簡單的裝備修理店,這些公會營運的店舖都以高興價比著稱,能最大程度的支援資金不豐的新手。
西莉亞隊伍中的三名夥伴已經聚集在其中一張桌子,邊吃下午茶邊等她。
「喲!西莉亞來啦!」
「嗨。抱歉,我來遲了。店裡的事情太多,耽誤了一下。」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我們也不急,之前也說過了今天不打算接委託,所以西莉亞不用太在意。」
一個貓耳族的金色短髮少女擺擺手。
她身上穿著以便於行動為前提打造的客製化皮鎧甲,皮甲以減輕重量為主軸採用了特殊的設計樣式,上頭還有精心設計用來放匕首的地方與放藥水的小袋子。不過她大部分的東西都放在腰包裡。
「恩,謝謝,緹娜。是說,艾力克怎麼了?」
西莉亞看向旁邊一個深棕色頭髮的少年。
艾力克此時正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時不時發出一聲哀號,活像隻被一棍子打到腦袋,奄奄一息的雞。
「這個笨蛋在西北區被偷了錢包,現在正在低落啦。」
另一個金髮少年幫忙回答,他的名字是費爾茲。費爾茲這個名字,雖然聽說是某個國家一小貴族的姓氏,不過對這個金髮少年來說,這就是名字。他並非貴族,也沒有姓氏。
「艾力克一如既往的倒楣呢......不過,只被偷走錢包的話那應該還好吧?雖然損失了金錢,但你看,夏天買的魔法劍還在,藥水也還好好的吧。」
「沒有這麼簡單啦......如果是那樣就好了......啊,為什麼我運氣這麼差啊!」
西莉亞的安慰沒有奏效,艾力克哀怨的嘆息著,雙手抱頭。
緹娜用吃蛋糕的叉子捅了桶艾力克。
「所以才說他笨蛋,竟然把所有的錢都裝在一起上街。哈,活該,又不是在農莊待久的和平笨蛋,真是學不乖。來,說說看,你今天被偷了多少錢?」
「才不是笨蛋啦,誰知道會被偷,伊爾札不是治安良好的城市嗎?警備隊太失職了吧,那群飯桶,到底在幹什麼啊。嗚......十萬塔拉....所有的存款!就這樣!沒有了!」
「看吧。」
緹娜幸災樂禍的指了指哀號中的艾力克。
「笨蛋。」
「那還真是......不過這樣子冬天沒問題嗎?跟我不一樣,艾力克是全職冒險者,冬天會很辛苦吧?」
「那啥,至少現在不用為住所煩惱......其他地方還藏了一點錢,如果把藥水賣掉也許勉強可以,但是不想賣啊......費爾茲,你還有存款吧?」
「抱歉……那些都是之後預定要花掉的,你也知道,我的錢全砸在裝備上了。」
「這邊也一樣。」
緹娜也舉手說道。
「啊啊啊!這樣我得吃土了啊!」
東拉西扯一大圈,艾力克還是得出要完蛋的結論。
緹娜幸災樂禍道:「這不是很好嗎?哪天你打算轉職土壤評鑑家,我再幫你介紹工作。哎呀,不過以你來說,就算友人介紹,應徵失敗也是有可能啦,混不下去才來當冒險者的某位先生。」
「喂!那時候我混的可比你們兩個好多了好嗎!那時候是有其他原因的啦,妳不是知道嗎......可惡,只能趁冬天關城門之前多賺一點了......」
「其他原因?」
「艾力克那個時候跟一個女——」
「哇啊——喂!保密協議!貓女,保密協議!總之,我們來伊爾札之前也有過各種各樣的事啦!」
艾力克揮手大叫,然後面向費爾茲試圖轉移話題。
「話說回來,這次聚會就是為了討論下一次的行動吧。我們可靠的隊長喲,最近有比較賺的委託嗎?」
「比較賺得委託啊......以我們的程度能接到最賺的就是大森林的那個吧。不過四個人都很勉強了,西莉亞沒辦法的話我們就只剩三個人,行不通的。」
作為隊長的費爾茲瞄了一眼西莉亞。
「現在只能接低等級的例行委託。」
「抱歉呢。」
西莉亞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她雖然作為隊伍中實力最弱的成員,卻仍然好好的發揮著作用,也自信在配合輔助等方面不會輸給同等級的其他冒險者。不過她並不是全職,她的本職工作還是旅館的工作人員,因此需要大量時間的委託常常無法參加,雖然隊友們都能諒解,不過她自己仍然會覺得過意不去。
「大姊不在的話果然不行嗎?例行委託啊......雖然也不是不行,但是這樣一來就得賣藥水了啊。果然還是大森林的那個吧,大姊現在也沒有很忙吧?」
「很忙喔。買菜、做餐、打掃,就算沒有房客的時候也有很多事呢。還有,別叫我大姊,打你喔!?我明明是年紀最小的耶。」
「那沒辦法。妳有時候散發著一股老媽子的氣息,不注意真的感覺不出只有十七歲呢。」
「剛才那個不是更過份了嗎,我真的會打你哦?」
西莉亞氣鼓鼓的說。
「所以說,大姊真不接大森林的委託?反正妳遲早要離開這個城市的,趁現在嘗試放手旅館的工作也不錯吧?」
「艾力克!?」
費爾茲皺起眉頭,明顯不願意聽他再說下去。
大森林的委託是由伊爾札城外的所有開拓村聯名發布的,每年秋季都會有的固定委託,內容是除掉森林裡雪原巨蜥的巢穴,以及即使下雪天也會繼續出沒的危險魔物八腳蟲和白色巨蛛。
開拓村沒有伊爾札的高大城牆保護,所以在冬天的時候依然會被魔物襲擊。
開始降雪之後伊爾札城會關閉城門,道路也會封死,要是發生襲擊根本無法求援,村民就算想要搬進城市裡居住也沒有足夠的生活空間。
所以冬天的魔物只能靠各村的獵人與專門的雪地獵人來對付,開拓村也會在秋季發布這類委託,是為了盡可能的在降雪之前處理掉可能造成的危害。
這個委託確實挺賺的。
開拓村生產的各種草藥是伊爾札城的經濟來源,而產出的糧食對伊爾札也是不可或缺的,因此委託有特殊補助,除了賞金報酬,魔物身上的毛皮或者其他部位也可以當作素材販售,在森林裡更可能採集到稀有草藥等,走一趟就能賺上好幾萬。
但問題就是,費爾茲他們的小隊裡面除了隊長費爾茲是四級的魔法劍士,其他三人都是三級冒險者,大森林的危險眾所周知,所以他們至今為止都只在森林邊緣活動。
真正深入森林,有太多他們對付不來的魔物。
然而這個委託不深入森林就沒有意義了。
大森林的委託不限等級,單純依照除掉的指定魔物來給予賞金,也沒有人數的限制,就算評級相當低,運氣好也能賺到不少。
不過這個時期,森林邊緣的懸賞魔物早就被清完,想要做委託就只能深入森林,危險係數也會大幅提高。
所謂高風險高報酬。
「夏眠」的雪原巨蜥很好處理,難度較高的八腳蟲跟白色巨蛛也不是不能應付,不過那只是在一次只遇到一隻的情況下,如果遇到複數隻,以費爾茲他們現在的實力很有可能團滅。在這種情況下,拉上實力最低的西莉亞去,簡直就是叫她去送死。
「別鬧了艾力克,說真的最近有不太好的消息,好像說危險魔物的數量比往年都要多。上週山姆小隊才失去聯繫,安德先生去接了『撿骨頭』的任務,還是不要太亂來比較好。」
費爾茲嚴肅的說。
「撿骨頭」就是當冒險者小隊在預定歸還的時間沒有回來時,公會方面認定小隊已經遇難所發布的委託。
委託的內容是調查與救援,不過等救援隊趕到,對方通常都已經死了,所以冒險者們私下都叫這種任務「撿骨頭」,因為大多情況下就是去確認死亡,然後帶回遺物或遺體。
「山姆小隊六個人都是四級的吧?比我們強呢。」
緹娜嘟噥著,用叉子戳著還沒吃完的蛋糕。
「去找其他人組成聯合小隊呢?費爾茲你以前也說過吧,光靠四人的隊伍太難維持什麼的......」
「這......」
「呃,如果是在顧慮我的話,不用在意哦?畢竟我是兼職的冒險者,丟下我也沒有關係哦?」
西莉亞見到費爾茲陷入沉思,體貼地說道。
兼職冒險者平時有穩定工作,冒險者的任務就像是賺外快,雖然能力比起全職差得多,但綜合收入卻比低等級的全職冒險者好,生活上也沒有壓力。所以如果費爾茲為了顧慮西莉亞而白白浪費掉賺錢的機會,她會過意不去。
「西莉亞還真是見外呢。」
緹娜聽了她的話苦笑著抱了過來,拍拍她的頭。
「妳跟我們默契是最好的吧?什麼武器都會用,還懂草藥,沒有人能取代妳喔。只是不找人的話,就我們幾個人進森林很難應付,找人的話,沒有默契整體實力也會打折扣呢,費爾茲是在糾結這個啦。」
「要說的話,確實是那樣。如果非要接這個委託,那麼帶上西莉亞,再找幾個人組成聯合小隊應該是最好的形式。」
費爾茲肯定的點點頭。
「我要為大家的安全負責,所以看西莉亞要不要來囉,不來的話我們就不碰這個委託了。不過妳也不要有壓力,艾力克反正餓不死的,不管他也可以,不需要勉強自己。」
「哈啊?」
緹娜皺起眉頭,用力戳了一下費爾茲的腦門:「會不會說話啊。什麼叫不要有壓力,你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在強迫人。西莉亞,別想太多,不去就不去。」
「對啊,什麼餓不死,會死的!沒有酒喝沒有肉吃,我會死的!還有,當然要去啊啊啊啊——誰他媽踩我的腳!」
「誰知道,大概是有老鼠爬過吧。」
「最好是有這麼大隻的老鼠啦!就是妳吧,貓女,別想狡辯!!」
就在艾力克與緹娜吵得不可開交時,西莉亞猶豫的舉起手。
「那個,我覺得可以試試看?」
「歐耶!真不愧是大姊,我永遠追隨妳喔。」
艾力克笑逐顏開,大聲歡呼著抱了過來,被西莉亞一巴掌推開,砰的一聲摔下椅子。
「這樣好嗎?妳不是說要顧店?」
緹娜懷疑的說。
「還有若昂在呢。其實跟艾力克之前說的一樣,我也一直想要慢慢放手店裡的事,我想了一下,也許現在正是試著放手的時候。」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去接委託不可取喔。而且那小子真的行嗎?看起來很隨便的樣子。」
「沒問題的。本來大部分的事若昂都做得來的,只是我在就會偷懶而已,總之先試試看嘛。我這邊也會好好準備的。」
「哦哦!就是這個氣勢,大姊真可靠啊。」
「不要叫我大姊。話說,要跟其他人組隊的話,費爾茲打算找誰呢?」
西莉亞一邊揪著艾力克的手背一邊問道。
「我想想......一到兩個人,最好是四級以上的,能使用治療魔法的魔法師優先。當然,如果能拉到這個評級以上的人,也不用糾結是不是魔法師就是了。妳有人選嗎?」
「嗯......魔法師啊,這個時候很難呢。我知道有幾個魔法師,不過最近不是出城了,就是賺夠了不想動。剩下的還有一個孩子,不過實力沒有到那種程度,她的小隊應該也不打算深入森林。嗯,沒有呢。」
「既然人脈最廣的西莉亞說沒有的話,那就是沒有吧,真是遺憾。」
費爾茲苦笑地搖搖頭。
「啊!不過,如果不是魔法師的話,我有一個不錯的人選喔。雖然那個人......有點微妙?不過用費爾茲教我的方法觀察,應該是有實力的。」
「那是什麼樣的人啊?」
「嗯......黑髮黑眼,外貌像是南方人,年紀看上去大概跟我差不多吧。穿著有點破爛,看起來像是修行的武者之類的。」
「這是費爾茲教的觀察法看出來的?」
緹娜揶揄道。
「不是說看武器嗎。看了喔,帶著兩把看起來非常厲害的劍呢,感覺比皇家騎士團還厲害的那種。」
「那……可以見見。不過,他是冒險者嗎?」
費爾茲說。
「大概不是吧。」
西莉亞說。
「不過申請不是難事吧。這不是不限級的委託嗎?我想可以拜託看看。」
「真不愧是大姊,竟然讓新手做這麼危險的……好吧,如果實力不錯,那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費爾茲苦笑道。
「不過沒有魔法師還是有點棘手,那方面的人也還是去拜託看看吧。不抱期待的。」
他們小隊裡除了費爾茲會一點魔法之外,艾力克是純戰士,緹娜是斥候,西莉亞則是多面手,隊伍組成相當不平衡。
雖然說作為公會的中堅隊伍,他們有足夠的資金購買藥水,但如果出現傷患,只靠藥水和費爾茲的魔法<輕傷治癒>風險仍然太大。
「交給我吧。」
西莉亞一拍胸脯。
「我也去問問熟人。」
緹娜也說。
西莉亞一拍手掌:「那麼剩下的就是定下出發日期跟滯留時間吧。假設是六人的話,備用糧食應該還剩很多,不過藥水跟特殊道具有必要準備呢。我在金黃昏當侍者的朋友說,有商會進了一批絆發陷阱,好像賣不出去,應該可以低價買入。再來就是藥水呢,開拓村的壞脾氣爺爺有一批快要過期的儲備藥水,感覺可以收,不過需要小心期限呢......」
「這統籌能力,我說,妳真的不打算來當全職嗎 ?」
費爾茲望著認真盤點起來的西莉亞,苦笑著問道。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
「副隊長的位子一直都給妳留著喔。」
「抱歉喔,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想法呢。因為......」
「啊,剩下的我知道。因為夢想對吧。」
緹娜笑著接過西莉亞的話,這也是聽過不知道第幾次的回答了。
「因為世界是很大的喔!我的夢想是用自己的眼睛去見證這個世界的廣闊——」
艾力克語氣高漲的站上桌子。
「建立在沙漠裡的城市,建立在大海邊的港口,還有一望無際的雪白大地!我想要看——」
「快住手!大家都在看,好羞恥的啊!」
西莉亞滿臉通紅的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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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晚餐時間,西莉亞與艾力克已經離去,但冒險者公會仍然熱鬧非凡。
許多人在夕陽下歸來,大聲談論自己的委託,盡情飲酒。
費爾茲跟緹娜讓負責服務的職員收拾了桌子,重新點了飲料。
緹娜喝了一口熱牛奶。
冒險者公會裡提供各種各樣的飲料,大多數冒險者都會選擇酒類,雖然緹娜會喝酒,但她不喜歡酒的苦味。
「這次的委託有一半是你的私心吧?」
「被妳看出來了?」
「廢話。這個委託是你先提起的,繞了一大圈,還說那種動搖人的話。我不是很喜歡這樣子。」
「雖然我也有點猶豫,不過像艾力克說的那樣,只要找到不錯的人應該就沒事了。」
「你覺得那種臨時找的人配合得起來嗎?」
「事先溝通一下,然後我們負責主要任務,他們負責警戒還有處理突發狀況,應該就沒有問題。」
費爾茲喝了一大口啤酒。
「說到底這就是我們來到這個城市的理由不是嗎?挑戰更強大的魔物,變得更強。安全雖然也很重要,但是一旦習慣了安逸的生活就徹底完蛋了啊,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像是隆薩或者諾亞他們那樣的冒險者......」
「啊......」
緹娜按住額頭。
「我都不想說你了。六級冒險者嗎......順便一問我們的隊長先生,這次的委託,你打算多深入?」
「能多深入就多深入吧。」
「哈啊......不要讓西莉亞遭遇危險喔,那孩子跟我們不一樣。」
「啊啊,我知道。還是會以全員存活為第一考量的。再說她只有十七歲,天分不錯,還有大好人生,跟我們這些命運已經定下來的人不一樣。」
「哦,剛才某人不是還說要努力變強嗎?這麼快就接受自己的命運了啊,不過認清現實也是件好事呢。」
「別損我了。」
費爾茲喝了一口酒道。
「我說的命運是指冒險者的命運啦。努力接委託,累積經驗,把賺來的錢都拿去買裝備變強,然後再挑戰更難的委託。我們就是這樣吧,把這輩子的人生都投入到這種循環裡。不過西莉亞不一樣,說到底她來當冒險者有一半是為了存錢,感覺已經差不多了吧。」
「這麼快嗎?」
「大概明年或者後年就會離開了吧,有若昂在的話,安格亞大叔的旅館應該也不用操心了。」
「啊,突然感覺有點難受了。」
緹娜一口喝乾牛奶,然後搶過費爾茲的酒杯。
「我現在想喝酒了。」
「別吧,妳要是發起酒瘋我還得把妳拖回去......」
費爾茲伸手想要拿回酒杯,不過緹娜卻像護仔的母獸一樣抱住酒杯,發出了咕嚕嚕的威嚇聲,讓費爾茲只能露出苦笑。
「話說回來,妳這樣沒關係嗎?妳待在三級已經很久了吧?我都快要升五級了,可不會等妳喔。」
「嘁,斥候職的等級本來就不是那麼好升的,等明年買到更好的短刃再說。可以的話我想買魔法武器,多重附魔的那種,只附加銳利化的短劍只有接近戰有用,說實話已經不想再當累贅了。」
她說著大大的喝了一口酒,然後皺起眉頭。
「不擅長的事還是不要勉強吧。」
費爾茲苦笑著,在一次試圖把酒杯拿回來,不過卻被緹娜一把揮開手。
「是誰說『勉強才會變強』啊!?」
「在這種事情上......算了。是說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畢竟妳主要的職責是警戒安全還有探索,就是因為有妳在所以我們才可以安心的對付魔物啊。所以多相信我們一點吧,我會好好保護妳的。」
「吵死了。」
緹娜指著費爾茲的鼻子大喊。
「還不是你們一個個的都那副德性,我才想要上前線戰鬥。不想要我操心的話就變得可靠點啊。」
「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不過短刀啊......不考慮弓箭嗎?」
「短弓嗎?我的技術也沒有很好啊,魔法弓就算了吧,浪費錢,再說要進森林,弓箭沒什麼用吧。」
「也是。」
如果是這邊的森林,弓箭確實沒什麼用,太多障礙物了。
「說起來你最近裝備都換新了,哪裡來這麼多錢?」
「妳不知道嗎?公會定期開的賭大小。」
「哈啊。你說那幫廢物開的私人賭場啊。」
緹娜一臉不屑的說。
「你什麼時候變成賭棍了?我以後可不想幫自己的男人還錢。」
「我可是有把握才去賭的。艾力克幫了我不少忙,讓我小賺一筆呢。」
「他......難道你!」
「艾力克法則可是貨真價實的呢。」
「『艾力克的選擇一定是錯的選擇』嗎,靠那種法則賺的錢,就算拿了也不會讓人感到開心。」
聽了她的話,費爾茲哈哈大笑。
「妳還會同情他喔。」
「啊?小心我咬你喔。」
緹娜朝他瞇起眼睛。
「......不開玩笑,下次買短劍的時候選好一點的,我幫妳出一半吧。」
費爾茲趁緹娜不注意一把搶過酒杯,喝乾裡面的啤酒,然後站了起來。他從腰包裡拿出一個淡藍色的小玻璃瓶,瓶子是空的,裡面也沒有裝過東西的痕跡。
「那我去準備委託需要的裝備。保險起見,對吧。」
「你真的打算去買那個嗎,被抓到判刑五年喔。」
費爾茲笑了一笑。
「妳知道嗎,國外有些冒險者為了變強,會賭上性命空手挑戰比自己強上很多的魔物喔。比起他們那種自殺行為,這只不過是件小事。」
「這兩件事不一樣吧,而且自殺又不犯法。」
「好啦,六級的隆薩先生跟諾亞先生都有好幾瓶,這個在高等級的冒險者中很常見,畢竟是保命的東西。」
緹娜自己也清楚,神之血能讓斷臂再生,能讓重傷復原。即便需要消耗一年壽命,但能救人於瀕死邊緣,這點代價根本不算什麼。
但是就像神之血奇蹟般的療效廣為人知一樣,不好的傳聞也在冒險者之間流傳甚廣。
「神之血是違反常理的。使用神之血的人會遭到世界所厭惡,死後將會被屏除輪迴,在地獄承受永無止盡的痛苦。詛咒將會在後代之間流傳,每一個都不得好死,直到叛世的血脈被徹底剷除。」
這種流言毫無根據,但緹娜卻寧可信其有。
流言這種東西若是能長久流傳,肯定具有某種程度的真實性,她是這麼想的。
而且……「既然是保命的東西,那為什麼會被列為禁藥啊?」
緹娜小聲嘟噥著,但是費爾茲已經離開了,聽不到她的自言自語。
已經過了中午飯點,不過冒險者公會內部仍然相當熱鬧。
冒險者公會是漂亮的三層樓房,擁有厚實的石牆與陶紅屋瓦,一進門就可以看到寬廣的一樓擺著無數張桌椅,穿著皮鎧甲的冒險者們正喝酒閒聊,乍看之下會以為來到了餐廳。
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冒險者們聊天的內容都是關於委託或者魔物的情報,人們都體格健壯,裝備精良。
兼職的冒險者很少會一整天待在公會,因為還有其他工作,所以只有閒暇之餘才會來接個委託,因此公會裡看到的冒險者多是全職冒險者,是伊爾札冒險者之中的菁英分子。
照明不算昏暗,掛在柱子上或者天花板的燈是魔法光源,明亮而且穩定。室內的一邊是一塊巨大的委託板,另一側則是櫃台。
委託板上仍然有不少委託,不過多半是高難度或者不是能夠一天做完的委託。
能夠當天完成的委託通常在早上就被接走了,這個時候接走委託的人應該正在城外奮鬥吧。
委託欄上方還掛著一塊像是匾額一樣的石板,刻有兩個符號,代表著冒險者的頂點——八級冒險者。
紋章對應的名號分別是「七支刀」和「十字快斬」。特製的石板實時顯示現役的八級冒險者,當他們退役或者死亡,紋章就會消失,因此留在上面的永遠都是這個行業中令人憧憬的活傳說。
據說每年因為憧憬八級冒險者而加入公會的新人就佔了申請人數的一半,公會也清楚這是多好的宣傳材料,不惜成本的在每個公會據點都擺放這樣的石板。
轉過頭,櫃台坐著作為公會門面的服務人員,清一色都是頗有姿色的女性。這不但是歷史傳統,對付粗魯的男性冒險者也是可愛女孩子的優勢。
穿過桌椅的房間盡頭有幾張長板桌,保放著各式物品,也販賣便宜的新手懶人包,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特別的櫃台坐著個留著大鬍子的大叔,是簡單的裝備修理店,這些公會營運的店舖都以高興價比著稱,能最大程度的支援資金不豐的新手。
西莉亞隊伍中的三名夥伴已經聚集在其中一張桌子,邊吃下午茶邊等她。
「喲!西莉亞來啦!」
「嗨。抱歉,我來遲了。店裡的事情太多,耽誤了一下。」
「沒關係沒關係。反正我們也不急,之前也說過了今天不打算接委託,所以西莉亞不用太在意。」
一個貓耳族的金色短髮少女擺擺手。
她身上穿著以便於行動為前提打造的客製化皮鎧甲,皮甲以減輕重量為主軸採用了特殊的設計樣式,上頭還有精心設計用來放匕首的地方與放藥水的小袋子。不過她大部分的東西都放在腰包裡。
「恩,謝謝,緹娜。是說,艾力克怎麼了?」
西莉亞看向旁邊一個深棕色頭髮的少年。
艾力克此時正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時不時發出一聲哀號,活像隻被一棍子打到腦袋,奄奄一息的雞。
「這個笨蛋在西北區被偷了錢包,現在正在低落啦。」
另一個金髮少年幫忙回答,他的名字是費爾茲。費爾茲這個名字,雖然聽說是某個國家一小貴族的姓氏,不過對這個金髮少年來說,這就是名字。他並非貴族,也沒有姓氏。
「艾力克一如既往的倒楣呢......不過,只被偷走錢包的話那應該還好吧?雖然損失了金錢,但你看,夏天買的魔法劍還在,藥水也還好好的吧。」
「沒有這麼簡單啦......如果是那樣就好了......啊,為什麼我運氣這麼差啊!」
西莉亞的安慰沒有奏效,艾力克哀怨的嘆息著,雙手抱頭。
緹娜用吃蛋糕的叉子捅了桶艾力克。
「所以才說他笨蛋,竟然把所有的錢都裝在一起上街。哈,活該,又不是在農莊待久的和平笨蛋,真是學不乖。來,說說看,你今天被偷了多少錢?」
「才不是笨蛋啦,誰知道會被偷,伊爾札不是治安良好的城市嗎?警備隊太失職了吧,那群飯桶,到底在幹什麼啊。嗚......十萬塔拉....所有的存款!就這樣!沒有了!」
「看吧。」
緹娜幸災樂禍的指了指哀號中的艾力克。
「笨蛋。」
「那還真是......不過這樣子冬天沒問題嗎?跟我不一樣,艾力克是全職冒險者,冬天會很辛苦吧?」
「那啥,至少現在不用為住所煩惱......其他地方還藏了一點錢,如果把藥水賣掉也許勉強可以,但是不想賣啊......費爾茲,你還有存款吧?」
「抱歉……那些都是之後預定要花掉的,你也知道,我的錢全砸在裝備上了。」
「這邊也一樣。」
緹娜也舉手說道。
「啊啊啊!這樣我得吃土了啊!」
東拉西扯一大圈,艾力克還是得出要完蛋的結論。
緹娜幸災樂禍道:「這不是很好嗎?哪天你打算轉職土壤評鑑家,我再幫你介紹工作。哎呀,不過以你來說,就算友人介紹,應徵失敗也是有可能啦,混不下去才來當冒險者的某位先生。」
「喂!那時候我混的可比你們兩個好多了好嗎!那時候是有其他原因的啦,妳不是知道嗎......可惡,只能趁冬天關城門之前多賺一點了......」
「其他原因?」
「艾力克那個時候跟一個女——」
「哇啊——喂!保密協議!貓女,保密協議!總之,我們來伊爾札之前也有過各種各樣的事啦!」
艾力克揮手大叫,然後面向費爾茲試圖轉移話題。
「話說回來,這次聚會就是為了討論下一次的行動吧。我們可靠的隊長喲,最近有比較賺的委託嗎?」
「比較賺得委託啊......以我們的程度能接到最賺的就是大森林的那個吧。不過四個人都很勉強了,西莉亞沒辦法的話我們就只剩三個人,行不通的。」
作為隊長的費爾茲瞄了一眼西莉亞。
「現在只能接低等級的例行委託。」
「抱歉呢。」
西莉亞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她雖然作為隊伍中實力最弱的成員,卻仍然好好的發揮著作用,也自信在配合輔助等方面不會輸給同等級的其他冒險者。不過她並不是全職,她的本職工作還是旅館的工作人員,因此需要大量時間的委託常常無法參加,雖然隊友們都能諒解,不過她自己仍然會覺得過意不去。
「大姊不在的話果然不行嗎?例行委託啊......雖然也不是不行,但是這樣一來就得賣藥水了啊。果然還是大森林的那個吧,大姊現在也沒有很忙吧?」
「很忙喔。買菜、做餐、打掃,就算沒有房客的時候也有很多事呢。還有,別叫我大姊,打你喔!?我明明是年紀最小的耶。」
「那沒辦法。妳有時候散發著一股老媽子的氣息,不注意真的感覺不出只有十七歲呢。」
「剛才那個不是更過份了嗎,我真的會打你哦?」
西莉亞氣鼓鼓的說。
「所以說,大姊真不接大森林的委託?反正妳遲早要離開這個城市的,趁現在嘗試放手旅館的工作也不錯吧?」
「艾力克!?」
費爾茲皺起眉頭,明顯不願意聽他再說下去。
大森林的委託是由伊爾札城外的所有開拓村聯名發布的,每年秋季都會有的固定委託,內容是除掉森林裡雪原巨蜥的巢穴,以及即使下雪天也會繼續出沒的危險魔物八腳蟲和白色巨蛛。
開拓村沒有伊爾札的高大城牆保護,所以在冬天的時候依然會被魔物襲擊。
開始降雪之後伊爾札城會關閉城門,道路也會封死,要是發生襲擊根本無法求援,村民就算想要搬進城市裡居住也沒有足夠的生活空間。
所以冬天的魔物只能靠各村的獵人與專門的雪地獵人來對付,開拓村也會在秋季發布這類委託,是為了盡可能的在降雪之前處理掉可能造成的危害。
這個委託確實挺賺的。
開拓村生產的各種草藥是伊爾札城的經濟來源,而產出的糧食對伊爾札也是不可或缺的,因此委託有特殊補助,除了賞金報酬,魔物身上的毛皮或者其他部位也可以當作素材販售,在森林裡更可能採集到稀有草藥等,走一趟就能賺上好幾萬。
但問題就是,費爾茲他們的小隊裡面除了隊長費爾茲是四級的魔法劍士,其他三人都是三級冒險者,大森林的危險眾所周知,所以他們至今為止都只在森林邊緣活動。
真正深入森林,有太多他們對付不來的魔物。
然而這個委託不深入森林就沒有意義了。
大森林的委託不限等級,單純依照除掉的指定魔物來給予賞金,也沒有人數的限制,就算評級相當低,運氣好也能賺到不少。
不過這個時期,森林邊緣的懸賞魔物早就被清完,想要做委託就只能深入森林,危險係數也會大幅提高。
所謂高風險高報酬。
「夏眠」的雪原巨蜥很好處理,難度較高的八腳蟲跟白色巨蛛也不是不能應付,不過那只是在一次只遇到一隻的情況下,如果遇到複數隻,以費爾茲他們現在的實力很有可能團滅。在這種情況下,拉上實力最低的西莉亞去,簡直就是叫她去送死。
「別鬧了艾力克,說真的最近有不太好的消息,好像說危險魔物的數量比往年都要多。上週山姆小隊才失去聯繫,安德先生去接了『撿骨頭』的任務,還是不要太亂來比較好。」
費爾茲嚴肅的說。
「撿骨頭」就是當冒險者小隊在預定歸還的時間沒有回來時,公會方面認定小隊已經遇難所發布的委託。
委託的內容是調查與救援,不過等救援隊趕到,對方通常都已經死了,所以冒險者們私下都叫這種任務「撿骨頭」,因為大多情況下就是去確認死亡,然後帶回遺物或遺體。
「山姆小隊六個人都是四級的吧?比我們強呢。」
緹娜嘟噥著,用叉子戳著還沒吃完的蛋糕。
「去找其他人組成聯合小隊呢?費爾茲你以前也說過吧,光靠四人的隊伍太難維持什麼的......」
「這......」
「呃,如果是在顧慮我的話,不用在意哦?畢竟我是兼職的冒險者,丟下我也沒有關係哦?」
西莉亞見到費爾茲陷入沉思,體貼地說道。
兼職冒險者平時有穩定工作,冒險者的任務就像是賺外快,雖然能力比起全職差得多,但綜合收入卻比低等級的全職冒險者好,生活上也沒有壓力。所以如果費爾茲為了顧慮西莉亞而白白浪費掉賺錢的機會,她會過意不去。
「西莉亞還真是見外呢。」
緹娜聽了她的話苦笑著抱了過來,拍拍她的頭。
「妳跟我們默契是最好的吧?什麼武器都會用,還懂草藥,沒有人能取代妳喔。只是不找人的話,就我們幾個人進森林很難應付,找人的話,沒有默契整體實力也會打折扣呢,費爾茲是在糾結這個啦。」
「要說的話,確實是那樣。如果非要接這個委託,那麼帶上西莉亞,再找幾個人組成聯合小隊應該是最好的形式。」
費爾茲肯定的點點頭。
「我要為大家的安全負責,所以看西莉亞要不要來囉,不來的話我們就不碰這個委託了。不過妳也不要有壓力,艾力克反正餓不死的,不管他也可以,不需要勉強自己。」
「哈啊?」
緹娜皺起眉頭,用力戳了一下費爾茲的腦門:「會不會說話啊。什麼叫不要有壓力,你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在強迫人。西莉亞,別想太多,不去就不去。」
「對啊,什麼餓不死,會死的!沒有酒喝沒有肉吃,我會死的!還有,當然要去啊啊啊啊——誰他媽踩我的腳!」
「誰知道,大概是有老鼠爬過吧。」
「最好是有這麼大隻的老鼠啦!就是妳吧,貓女,別想狡辯!!」
就在艾力克與緹娜吵得不可開交時,西莉亞猶豫的舉起手。
「那個,我覺得可以試試看?」
「歐耶!真不愧是大姊,我永遠追隨妳喔。」
艾力克笑逐顏開,大聲歡呼著抱了過來,被西莉亞一巴掌推開,砰的一聲摔下椅子。
「這樣好嗎?妳不是說要顧店?」
緹娜懷疑的說。
「還有若昂在呢。其實跟艾力克之前說的一樣,我也一直想要慢慢放手店裡的事,我想了一下,也許現在正是試著放手的時候。」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去接委託不可取喔。而且那小子真的行嗎?看起來很隨便的樣子。」
「沒問題的。本來大部分的事若昂都做得來的,只是我在就會偷懶而已,總之先試試看嘛。我這邊也會好好準備的。」
「哦哦!就是這個氣勢,大姊真可靠啊。」
「不要叫我大姊。話說,要跟其他人組隊的話,費爾茲打算找誰呢?」
西莉亞一邊揪著艾力克的手背一邊問道。
「我想想......一到兩個人,最好是四級以上的,能使用治療魔法的魔法師優先。當然,如果能拉到這個評級以上的人,也不用糾結是不是魔法師就是了。妳有人選嗎?」
「嗯......魔法師啊,這個時候很難呢。我知道有幾個魔法師,不過最近不是出城了,就是賺夠了不想動。剩下的還有一個孩子,不過實力沒有到那種程度,她的小隊應該也不打算深入森林。嗯,沒有呢。」
「既然人脈最廣的西莉亞說沒有的話,那就是沒有吧,真是遺憾。」
費爾茲苦笑地搖搖頭。
「啊!不過,如果不是魔法師的話,我有一個不錯的人選喔。雖然那個人......有點微妙?不過用費爾茲教我的方法觀察,應該是有實力的。」
「那是什麼樣的人啊?」
「嗯......黑髮黑眼,外貌像是南方人,年紀看上去大概跟我差不多吧。穿著有點破爛,看起來像是修行的武者之類的。」
「這是費爾茲教的觀察法看出來的?」
緹娜揶揄道。
「不是說看武器嗎。看了喔,帶著兩把看起來非常厲害的劍呢,感覺比皇家騎士團還厲害的那種。」
「那……可以見見。不過,他是冒險者嗎?」
費爾茲說。
「大概不是吧。」
西莉亞說。
「不過申請不是難事吧。這不是不限級的委託嗎?我想可以拜託看看。」
「真不愧是大姊,竟然讓新手做這麼危險的……好吧,如果實力不錯,那也沒什麼好挑剔的。」
費爾茲苦笑道。
「不過沒有魔法師還是有點棘手,那方面的人也還是去拜託看看吧。不抱期待的。」
他們小隊裡除了費爾茲會一點魔法之外,艾力克是純戰士,緹娜是斥候,西莉亞則是多面手,隊伍組成相當不平衡。
雖然說作為公會的中堅隊伍,他們有足夠的資金購買藥水,但如果出現傷患,只靠藥水和費爾茲的魔法<輕傷治癒>風險仍然太大。
「交給我吧。」
西莉亞一拍胸脯。
「我也去問問熟人。」
緹娜也說。
西莉亞一拍手掌:「那麼剩下的就是定下出發日期跟滯留時間吧。假設是六人的話,備用糧食應該還剩很多,不過藥水跟特殊道具有必要準備呢。我在金黃昏當侍者的朋友說,有商會進了一批絆發陷阱,好像賣不出去,應該可以低價買入。再來就是藥水呢,開拓村的壞脾氣爺爺有一批快要過期的儲備藥水,感覺可以收,不過需要小心期限呢......」
「這統籌能力,我說,妳真的不打算來當全職嗎 ?」
費爾茲望著認真盤點起來的西莉亞,苦笑著問道。這已經是他不知道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
「副隊長的位子一直都給妳留著喔。」
「抱歉喔,暫時還沒有這樣的想法呢。因為......」
「啊,剩下的我知道。因為夢想對吧。」
緹娜笑著接過西莉亞的話,這也是聽過不知道第幾次的回答了。
「因為世界是很大的喔!我的夢想是用自己的眼睛去見證這個世界的廣闊——」
艾力克語氣高漲的站上桌子。
「建立在沙漠裡的城市,建立在大海邊的港口,還有一望無際的雪白大地!我想要看——」
「快住手!大家都在看,好羞恥的啊!」
西莉亞滿臉通紅的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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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晚餐時間,西莉亞與艾力克已經離去,但冒險者公會仍然熱鬧非凡。
許多人在夕陽下歸來,大聲談論自己的委託,盡情飲酒。
費爾茲跟緹娜讓負責服務的職員收拾了桌子,重新點了飲料。
緹娜喝了一口熱牛奶。
冒險者公會裡提供各種各樣的飲料,大多數冒險者都會選擇酒類,雖然緹娜會喝酒,但她不喜歡酒的苦味。
「這次的委託有一半是你的私心吧?」
「被妳看出來了?」
「廢話。這個委託是你先提起的,繞了一大圈,還說那種動搖人的話。我不是很喜歡這樣子。」
「雖然我也有點猶豫,不過像艾力克說的那樣,只要找到不錯的人應該就沒事了。」
「你覺得那種臨時找的人配合得起來嗎?」
「事先溝通一下,然後我們負責主要任務,他們負責警戒還有處理突發狀況,應該就沒有問題。」
費爾茲喝了一大口啤酒。
「說到底這就是我們來到這個城市的理由不是嗎?挑戰更強大的魔物,變得更強。安全雖然也很重要,但是一旦習慣了安逸的生活就徹底完蛋了啊,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像是隆薩或者諾亞他們那樣的冒險者......」
「啊......」
緹娜按住額頭。
「我都不想說你了。六級冒險者嗎......順便一問我們的隊長先生,這次的委託,你打算多深入?」
「能多深入就多深入吧。」
「哈啊......不要讓西莉亞遭遇危險喔,那孩子跟我們不一樣。」
「啊啊,我知道。還是會以全員存活為第一考量的。再說她只有十七歲,天分不錯,還有大好人生,跟我們這些命運已經定下來的人不一樣。」
「哦,剛才某人不是還說要努力變強嗎?這麼快就接受自己的命運了啊,不過認清現實也是件好事呢。」
「別損我了。」
費爾茲喝了一口酒道。
「我說的命運是指冒險者的命運啦。努力接委託,累積經驗,把賺來的錢都拿去買裝備變強,然後再挑戰更難的委託。我們就是這樣吧,把這輩子的人生都投入到這種循環裡。不過西莉亞不一樣,說到底她來當冒險者有一半是為了存錢,感覺已經差不多了吧。」
「這麼快嗎?」
「大概明年或者後年就會離開了吧,有若昂在的話,安格亞大叔的旅館應該也不用操心了。」
「啊,突然感覺有點難受了。」
緹娜一口喝乾牛奶,然後搶過費爾茲的酒杯。
「我現在想喝酒了。」
「別吧,妳要是發起酒瘋我還得把妳拖回去......」
費爾茲伸手想要拿回酒杯,不過緹娜卻像護仔的母獸一樣抱住酒杯,發出了咕嚕嚕的威嚇聲,讓費爾茲只能露出苦笑。
「話說回來,妳這樣沒關係嗎?妳待在三級已經很久了吧?我都快要升五級了,可不會等妳喔。」
「嘁,斥候職的等級本來就不是那麼好升的,等明年買到更好的短刃再說。可以的話我想買魔法武器,多重附魔的那種,只附加銳利化的短劍只有接近戰有用,說實話已經不想再當累贅了。」
她說著大大的喝了一口酒,然後皺起眉頭。
「不擅長的事還是不要勉強吧。」
費爾茲苦笑著,在一次試圖把酒杯拿回來,不過卻被緹娜一把揮開手。
「是誰說『勉強才會變強』啊!?」
「在這種事情上......算了。是說我覺得這樣就挺好的。畢竟妳主要的職責是警戒安全還有探索,就是因為有妳在所以我們才可以安心的對付魔物啊。所以多相信我們一點吧,我會好好保護妳的。」
「吵死了。」
緹娜指著費爾茲的鼻子大喊。
「還不是你們一個個的都那副德性,我才想要上前線戰鬥。不想要我操心的話就變得可靠點啊。」
「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不過短刀啊......不考慮弓箭嗎?」
「短弓嗎?我的技術也沒有很好啊,魔法弓就算了吧,浪費錢,再說要進森林,弓箭沒什麼用吧。」
「也是。」
如果是這邊的森林,弓箭確實沒什麼用,太多障礙物了。
「說起來你最近裝備都換新了,哪裡來這麼多錢?」
「妳不知道嗎?公會定期開的賭大小。」
「哈啊。你說那幫廢物開的私人賭場啊。」
緹娜一臉不屑的說。
「你什麼時候變成賭棍了?我以後可不想幫自己的男人還錢。」
「我可是有把握才去賭的。艾力克幫了我不少忙,讓我小賺一筆呢。」
「他......難道你!」
「艾力克法則可是貨真價實的呢。」
「『艾力克的選擇一定是錯的選擇』嗎,靠那種法則賺的錢,就算拿了也不會讓人感到開心。」
聽了她的話,費爾茲哈哈大笑。
「妳還會同情他喔。」
「啊?小心我咬你喔。」
緹娜朝他瞇起眼睛。
「......不開玩笑,下次買短劍的時候選好一點的,我幫妳出一半吧。」
費爾茲趁緹娜不注意一把搶過酒杯,喝乾裡面的啤酒,然後站了起來。他從腰包裡拿出一個淡藍色的小玻璃瓶,瓶子是空的,裡面也沒有裝過東西的痕跡。
「那我去準備委託需要的裝備。保險起見,對吧。」
「你真的打算去買那個嗎,被抓到判刑五年喔。」
費爾茲笑了一笑。
「妳知道嗎,國外有些冒險者為了變強,會賭上性命空手挑戰比自己強上很多的魔物喔。比起他們那種自殺行為,這只不過是件小事。」
「這兩件事不一樣吧,而且自殺又不犯法。」
「好啦,六級的隆薩先生跟諾亞先生都有好幾瓶,這個在高等級的冒險者中很常見,畢竟是保命的東西。」
緹娜自己也清楚,神之血能讓斷臂再生,能讓重傷復原。即便需要消耗一年壽命,但能救人於瀕死邊緣,這點代價根本不算什麼。
但是就像神之血奇蹟般的療效廣為人知一樣,不好的傳聞也在冒險者之間流傳甚廣。
「神之血是違反常理的。使用神之血的人會遭到世界所厭惡,死後將會被屏除輪迴,在地獄承受永無止盡的痛苦。詛咒將會在後代之間流傳,每一個都不得好死,直到叛世的血脈被徹底剷除。」
這種流言毫無根據,但緹娜卻寧可信其有。
流言這種東西若是能長久流傳,肯定具有某種程度的真實性,她是這麼想的。
而且……「既然是保命的東西,那為什麼會被列為禁藥啊?」
緹娜小聲嘟噥著,但是費爾茲已經離開了,聽不到她的自言自語。